站内搜索:

时代公仆

  • 您现在所在的位置:首页 >> 时代公仆
  • 认“穷亲戚”的好民警周希胜

    更新时间:2015-02-20 浏览次数:251 信息来源:本刊记者 李功耀

    周希胜是河北省沧州市中捷农场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弟,1996年走上民警岗位,从警18年,先后在巡警大队、治安大队、110特勤队和派出所工作,被誉为燕赵大地公安民警的楷模。近年来,先后荣获“全国第四届我最喜爱的十大优秀人民警察”、“全国优秀政法干警”、“公安部一级英模”等荣誉称号。2010年7月13日,他的事迹被《燕赵都市报》报道后,新华网、新浪网、腾讯网等网站纷纷转载,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,“好人”、“好警察”、“感动”等成为网友点赞的热词。2014年8月25日,《人民日报》推出长篇通讯《好民警周希胜》,并配发评论《世界需要热心肠》,赞赏他“存好心、办好事、说好话、做好人”的座右铭,以及对工作事业的敬畏和热忱,对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。新华社、中央电视台等媒体跟进报道。一时间,河北公安系统掀起向周希胜学习的热潮。

    本刊记者一踏上沧州市渤海新区黄骅新城,周希胜的名字便“如雷贯耳”。他记不清接受过多少次采访,但面对记者,依然是一脸谦恭。与有的“典型”出名后训练出来的“政治腔”不同,周希胜的朴实本色,令人从心底里折服。他只说自己做过的事,没有任何豪言壮语。他最富哲理的一句话就是“当警察要有慈爱之心”。这是他作报告时用的题目。

    “拿点钱帮人,饿不死咱。”

    周希胜1972年7月出生,家住黄骅市羊二庄镇周庄村。他一米七的身材,黝黑的皮肤,铮亮的脑门,显出一脸憨厚。外表看来,不算魁梧。可能因了他的名声,或气质,在我身边,他显得特别伟岸。

    采访,从一件小事说起——那是我准备提纲时收集的材料。

    “一次,在处理一起盗窃案时,周希胜看见案发现场西侧的一户人家,床上躺着一个女孩,脸色惨白,骨瘦如柴,一个劲地咳嗽。经了解,这女孩叫倩倩,13岁,患有脑瘫,生活不能自理。母亲陈霞靠低保抚养一双儿女,一家三口,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。临出门时,周希胜把打算交手机费的300元塞给陈霞。随后,孩子病弱的身影总浮现在他脑海。他买了一个轮椅,推到陈家,小倩倩终于可以出门晒太阳了。看着倩倩的小脸在阳光下泛起红润,陈霞哭了。自那以后,周希胜便成了陈家的‘亲戚’。每次来,手里都拎得满满的,日常用品、衣服,还有吃的,应有尽有。”

    周希胜补充说:“那些东西,不是我一人买的,还有同事们献的爱心。”

    我放下材料,与他聊起来。第一个话题是“钱”。因为周希胜说:“钱存在银行,装在抽屉里,那就是纸。只有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,才能体现钱的价值。”那么谁是“最需要用钱”的人呢?当然是他帮扶的那些弱势群体。从警这多年,他结交了数十个别人躲都唯恐不及的穷“亲戚”,从米面到电暖气、床铺、锅碗瓢盆、衣物等,他不知买了多少次,送了多少回。据统计,他帮扶困难群众的花销,少说也有十万。这些钱都是他从自家人牙缝里挤出来的,他家养的鸡鸭鹅、牛羊马,大部分都用来接济贫困户和流浪到中捷的外乡人。当初,妻子没少和他争吵,他总是陪着笑脸:“拿点钱帮人,饿不死咱!”

    “心里装着老百姓,

    就有干不完的事。”

    作为公安民警,不能不谈社会治安和办案的话题,毕竟这是基层派出所一项重要的工作。于是,记者在周希胜办公室,听他讲起了日常工作和办案的故事。

    黄骅新城派出所位于渤海新区核心位置,辖区面积48平方公里,在建工程项目27处,总投资超过100亿元,外来务工人员两万余人,是当地村民的三倍。本来,辖区群众一向是质朴的,虽不敢说夜不闭户,起码不会让民警这么劳心费神。但外来人口一多,情况就复杂了。针对这一实际,周希胜和全所人员研究制定了防范治安措施,先后建立和完善了外来人员信息登记档案、联防联动机制:每个工地安排2至3名巡逻员,每天夜间安排民警到工地检查安全防范措施,并通过电话查岗、在检查簿上签字等形式,确保落到实处。

    工地治安问题集中反映在打架斗殴、盗窃、诈骗、欠薪等方面。他把预防违法犯罪作为执法为民的一项重要工作,编印了《为打架算成本》、《防诈骗常识》、《防盗常识》、《致辖区居民的一封信》等宣传资料,派发到各工地,并集中组织宣讲。他总是把知道的或想到的预防措施提前告诉辖区每一个人。

    周希胜发现,每逢周六、周日,各类侵财性案件有所上升,犯罪嫌疑人总是和公安民警“打游击”。为此,他调整警力,实行错时工作法,确保周六、周日有三分之一的警力在岗在位。他印制了简单实用的告知预警单,以书面形式通知业主加强防范。他在辖区内选了一个制高监控点,可以俯瞰大多数工地,每天派民警轮流值班,发现并抓获多起盗窃犯罪现行,也多次在民工闹矛盾、剑拔弩张时赶赴现场,及时化解险情。每到春节,他都安排民警进驻工地,让常年在外的开发商、建筑商和务工人员回家过年。他帮扶过的很多人都成了分布在各村的信息员,以主动向公安民警提供信息的方式,给予他报恩式的支持,使他先后成功破获了石某系列盗窃电子设施案、王某黑恶组织案、刘某伤害致死案等十几起具有重大社会影响和危害的案件,有效打击和震慑了违法犯罪活动,维护了一方平安。

    周希胜说:“心里装着老百姓,就有干不完的事。”作为公安民警,打击犯罪、服务群众、化解矛盾、扶贫济困,都是份内之事。“民警要满怀对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。群众在我们心目中有多重,我们在群众心目中就有多重;我们对群众的感情有多深,群众对我们的感情就有多深。”

    晚饭后,记者住进辖区内中捷友谊宾馆。夜深人静时,想起与周希胜的初步接触,感觉他是个实在人,真诚而纯粹。脱掉警服,他就像我在农村的兄弟。这个在渤海之滨建功立业的派出所长,语言像冬枣一样质朴,眼睛像大海一般清澈。追溯他帮扶贫弱伤残者的故事,回首一个普通民警不平凡的人生旅程,我感觉是在挖一座“富矿”。

    谈起“植物人”张英,

    周希胜说:“那是咱姐!”

    让周希胜出名的,是他的善行;周希胜感染人、震撼人的,是他的善心。18年来,他到底帮扶了多少流浪者、残障者、孤寡老人,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因为他没有备一个“功德簿”,记下自己的善举。我查阅了近几年不同媒体的统计,有说五百者,有说六百者,有的说接近七百,而且“十多年来,他处警4600多次,先后调解各类纠纷1600多起”。记者觉得,统计这些数据没有实在意义,因为周希胜年年、月月、天天都这么做,他帮扶的对象每天都在刷新,有些特困家庭、残障人员,他几乎每月、每周都要去看看。倒是人们对他日常用语的归纳,显出特别的价值。比如:“为民办事不能讲份内份外”,“要让流浪孤残者重拾尊严”,“救助流浪者也是保平安”,“把群众的事当自己的事,啥事都好解决”,“心里装着百姓,就有干不完的工作”,等等。这些朴实而闪光的语言,是周希胜不断践行的,他的同事和朋友几乎都能背诵了。这给采访他的记者提供了方便——用不着挖空心思提炼主题了。这些语言本身就是他人格的写照、形象的折射,能给每一篇采访稿提上亮色。

    从2008年9月开始,周希胜开始照顾离他家不远的“植物人”张英。张英年轻时被歹徒强暴,头部遭铁棍猛击,虽经抢救捡回了生命,但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,智力仅相当于三四岁的小孩。周希胜在110特勤岗位时,经常到张家帮忙。看到张英的被子又薄又破,他拿来两床新的;为防止张英肌肉萎缩,他买来一台按摩器;张英牙齿没了,不能咀嚼食物,他又买了榨浆机,把水果和蔬菜榨成汁,一口一口地喂给她;当张英大便不通时,他安排人给她用开塞露疏通。只有张英感觉舒适了,呆滞的脸上露出笑容,他悬着的心才落下来。

    照顾张英是长年累月丢不开的脏活、苦活,不是逢年过节时短暂的慰问。有人说张家,人都这样了,活着有啥意思?周希胜却说,那也是一条命,多活一天,对老人家也是个安慰。张英年轻时多漂亮啊,是歹徒毁了她一切。想想人们在叹息中描述她当年的清秀,他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痛楚。那时他还小啊,要是搁到现在,哪能让歹徒得逞!2009年11月,周希胜掏钱,给张英买了一张多功能医疗床,这样可以把她摇起来,有空时推出去转转,晒晒太阳,看看外面的花草、在地上扒食打闹的鸡群,听听在浓密树丛间啁啾的鸟鸣。

    一次,周希胜去张家,看到便桶放在墙角,臭气扑鼻,他二话不说,端起来走到后院的厕所倒掉了,还帮着收拾房间。当周希胜洗完刚买来的苹果,准备给张英榨果汁时,张母无意间问了一句:“英子,你看谁买的水果呐?”没想到,张英竟含含混混地说出了两个字——“弟弟”。张母愣住了,喜极又泣:“咱英子该先会喊娘,没想到她喊的是‘弟弟’。这是老天爷让咱别忘了民警的恩德。”从那天起,周希胜真的与张家结了“亲戚”。逢人谈起张英,他总是说:“那是咱姐!”

    “为一桩婚事卖一匹马,值!”

    在新城辖区内,认识周希胜的,都知道他有一个嗜好,就是养马。他养的马,膘肥体壮,让人羡慕。几年前,他托朋友在内蒙古科尔沁草原花4000元买了一匹纯白马驹,养了好几年,成了灵性相通、须臾不离的伙伴。每到下班或周末,他都骑着白马到辖区巡视。同事们把这匹马当做周家的一员了。但最后,他竟廉价卖给了一个杀驴的商户。让他下狠心的是为了一个曾有劣迹的小伙,叫于冬。

    于冬父亲多年前病故,母亲患有精神病,生活不能自理。在这样残破的家庭,于冬缺少家教,没读几年书,长期饥一顿饱一顿,在家一宿在外一宿,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“朋友”。周希胜是2004年处理一起盗窃案时认识于冬的。他通过多方了解,知道于冬不是天生的坏苗子,只在“实在穷得受不了”时,才在那帮家伙的怂恿下,做些他本没胆量做的坏事。做完后,他后悔了,扇自己几个耳刮子;没过多久,经不起诱惑再做。周希胜发现,于冬渴望家庭温暖,期盼和人交流。但村里人不搭理他,使他打不起精神,找不着正道。他住的平房,窗户上没玻璃,只得拿破褥子堵着;屋里没有家具,甚至没有锅灶和碗筷。爷爷奶奶有时顾得上来,端给他一点吃的;嫁到外地的姑姑,每到换季时,才给他送来几件旧衣服。但平常,于冬不知道什么叫“家”,要说有家,大概是他每天睡的连枕头都没有、被子像铁一般冰冷的土炕。“这哪是人过的日子!”周希胜决定帮他摆脱困境,过上正常人的生活。他先是给于冬买衣物、锅灶、碗筷、面粉、食用油,手把手地教他做饭、洗衣,让他学会操持家务,强令他断绝与那帮“狐朋狗友”的来往,老老实实做事,正正经经做人。后来他又筹钱给于冬买了电视机、洗衣机、电暖器,而且“授之以渔”,帮他找了份工作,使他有了比较稳定的收入。每到年三十和大年初一,周希胜在送给于冬爷爷奶奶饺子的同时,还把于冬叫到家里,一起过年。在周希胜的呵护下,于冬变了样,让人刮目相看了。然而,有了收入的于冬不知道怎样花钱,刚领工资时使劲花,后半月就囊中羞涩,东挪西借了,没多久欠下几千元的债。周希胜和于冬的爷爷奶奶商定,由他替于冬管钱,教他花钱记账、做计划,月底两人对账。周希胜还告诉于冬家附近的小卖部和小餐馆,不再赊账给于冬。周希胜像打制一件铁器一般锤打着于冬,使于冬“浪子回头”、“脱胎换骨”。不久,于冬还清了债务,周希胜又找他所在单位的领导,用他旧房拆迁费换了一套新房,过上了原先想都不敢想的体面日子。

    有一天,于冬兴奋地告诉周希胜,有人给他介绍了对象,女方坚持要8000元彩礼。到哪儿找这多钱呢?正当于冬一筹莫展之际,周希胜再次伸出了援手。由于手头紧,他不得不托朋友卖了那匹心爱的白马。因卖的急,没找到饲养的买主,一匹市价好几万元的白马,最后竟廉价卖给了一个杀驴的商户。每当想起这事,周希胜就眼圈发红。白马被牵走时无助的眼神、凄凉的嘶鸣,至今让他心痛不已。但他不后悔,他说:“为一桩婚事,卖一匹马,值!”在他的影响下,很多乡亲加入到帮助于冬的行列。大伙说:“周公安带了头,咱不能落后。”“这孩子找个媳妇不容易,咱不帮说不过去。”

    “这老人是‘咱奶奶’”

    2010年春节前夕,周希胜接到大郭庄群众报警:一个聋哑老太太躺在一垃圾池旁,快冻僵了。他立即赶到现场,看老人还有气息,不顾她身上的粪臭,抱起来就送往医院。老人醒过来后,他背着老人,找了好几家澡堂,想给她洗澡,都被拒之门外。为啥?太脏、太臭了,哪个澡堂敢收?好说歹说,终于看周希胜的面子,找到一家,条件是洗完后必须把整个澡堂清洗一遍。周希胜都应下了。但谁给洗呢?他找了好几个妇女,没人愿意,出多少钱都不行。无奈之下,周希胜决定自己动手:“咱给洗吧!”同事提醒他:“你一个大男人,咋能给一个老太太洗澡?”周希胜说:“就当给咱奶奶洗吧。”说罢,他当真给老人放了热水,脱掉她身上又脏又破的棉衣,搓洗起来。洗完澡后,他又买来干净的棉衣棉裤棉鞋,给老人换了一新,随后带老人到小餐馆吃饭。服务员问他:“这老人是谁啊?”周希胜随口答道:“咱奶奶啊!”“蒙人呢,你咋有这样的奶奶?我看很像昨天在咱餐馆门前垃圾箱找东西吃的那个。嗨,真是她呢!”周希胜笑笑,算是回应,还不住地往老人碗里夹菜。

    第二天,中捷农场民政局王局长到特勤大队办事,正巧遇到周希胜蹲着,神情专注地给老太太剪指甲。看见老太太穿着干净的衣服,嘴里嚼着面包,没有一丝落魄的样子,王局长非常感动,他按周希胜的请求,几经周折,把老人安置在沧州福利院。周希胜反复交待工作人员:“这是咱奶奶,拜托你们照顾好啊!”

    派出所协警小刘告诉记者,在中捷,看不到滞留10天以上的外来流浪或乞讨人员。每次,周所长都是先给他们清洗身上的污垢,换上干净的衣服,让他们“改头换面”后,再安排他们吃饭,和他们交流,在关怀备至中询问信息。能找着家的尽量帮忙找,实在没有着落的,就想方设法找民政局或有关部门安置。有同事说,这种事不归警察管,管也管不过来。周希胜听后,一脸严肃:“你不管,我不管,他不管,这社会是咋样?咱民警不管,穿这身警服干啥!”

    “困难群众都是咱亲戚。”

    2008年7月的一天,周希胜在辖区巡逻时,发现了一位衣不遮体的女精神病患者,经反复询问,得知她叫徐晖,年龄二十七八。周希胜几经寻访,帮她找到了家,交给她年近七十、给人看大门的父亲。徐父告诉他,女儿本来嫁了人的,也有孩子,因为离婚想不开,落下这毛病。这几年时好时坏,好时跟正常人没啥差别,一受到刺激,着急上火,病就患了。周希胜叮嘱徐父看好女儿,帮老人屋内屋外收拾一番才离开。过了几天,周希胜到徐家回访时,发现徐晖旧病复发,口吐白沫,浑身抽搐,急需救治。每月只有几百元工资的徐父只有以泪洗面。周希胜当即拿出1000元,又和几个同事一起,到县民政局交涉,好容易筹来5000元,将徐晖送往黄骅安定医院治疗。不久,徐晖病愈出院;再不久,能做些杂活了。但临近9月,她又为儿子小月上学的事犯愁了。因六年多前在医院分娩时,没有开出生证。她记不清是在哪家医院生产的,反正找不到出生证,儿子便是“黑户口”。徐晖哪能着急呢?徐父一个老人,有啥法子呢?周希胜赶到徐家,劝慰父女俩:“别着急,有我呢!”于是,他和同事们到黄骅几家医院查了上万份医疗档案,费了好几天功夫,终于在黄骅市医院的档案室找到徐晖当年的住院和分娩记录。周希胜立即为她补齐了各项手续,为小月申办了户口。随后,经多方联系,在民政局、居委会的支持下,为她们母子办理了每月520元的低保和医疗保险,还申请了2000元的临时贫困救助金。当他把第一笔低保金及小月的户口页交到徐父手上时,老人泣不成声,拽着周希胜的手说:“警察好啊!有你们照顾她娘俩,我死了也闭眼了!”说完,老人让女儿、外孙和他一起跪下,拜佛似地给恩人磕头,弄得他惊慌失措。看了这情景,谁不震撼!周希胜再次感到人民警察的庄严与崇高。“这祖孙三代是拜我吗?不是!他是在拜‘公安民警’,拜我们党!”

    这些年,周希胜帮扶的每一个对象,都成了他永久的牵挂。平时,不管他到了哪家,都像到了自家一样随意,进屋、上炕、嘘寒问暖,操持家务。不拿自己当外人。民警宋立强告诉记者,周所长经常教育他们——老百姓的炕头,别管脏不脏,都要坐得住;老百姓的水杯,别管干不干净,都要端起来喝;老百姓的事,别管大小,都要管到底。

    周希胜说:“我是农民警察。辖区的困难群众,都是咱亲戚。”

    “认识周警官,‘福’到了!”

    2011年9月的一天,周希胜巡查时发现了一位70多岁的流浪老人,人称“黑爷”。很长一段时间,老人都寄居在别人家的门洞里,靠走村串巷要饭为生。有人给一口热饭,老人赶紧用手捂住,生怕被狗抢了去。那场景真叫人心酸。

    从那以后,周希胜每天安排人给“黑爷”送吃的。看着步履蹒跚的老人没有遮风挡雨的住处,他凑了3000元钱,给老人买了水泥、沙子和钢板,打算在村头盖一间简易房。

    正当他为找焊工犯愁时,他救助过的付文强师傅自告奋勇,要过来出把力。付师傅说:“这么多年都是周所长照顾我,我一直没机会报答他。这回能帮他做点事,咱舒坦。”

    房子盖好了,周希胜还帮忙添了些家什,把房子整得暖暖的,让老人住了进去。大雪天,“黑爷”躺在炕上,一边吸着烟,一个劲念叨“周公安”的好。2012年春节前,已过上美美小日子的于冬来小屋看望“黑爷”,在门上贴了个大大的“福”字。老人看“福”字倒贴着,有点不解。于冬告诉老人:“‘黑爷’,您认识周警官,福到了!”在一旁的周希胜心头一热,看到于冬这小子也开始孝敬老人了,真有一种成就感。看来,这么多年的付出,“值!”

    “这宝儿是好人,咱信得过!”

    处理阻工事件,维护辖区公共秩序,是派出所一项重要的工作。近年来,这项工作,耗了周希胜很大一部分精力。

    渤海新区的黄骅,既是一片日新月异的投资建设热土,也是一个利益纠葛的“火山口”,各种矛盾纠纷不断。一面是开发商圈地占地的冲动,一面是群众担心利益受损的焦虑,处理稍有不当,就可能引发阻工事件。碰到这类棘手问题,有人能溜则溜、能躲则躲;有人简单粗暴,甚至和开发商沆瀣一气。在周希胜的辖区,处理这类事件,结果多是“云开雾散”、“皆大欢喜”。当然,这些矛盾和纠纷,处理起来并不轻松,那是赔了时间、赔了心血、赔了健康的,有些阻工事件处理完,他像脱了层皮、要散架似的。但最后,群众一句“我们听周公安的,他怎么说,我们怎么做!”给了他不少安慰和力量。

    2009年6月的一天,辖区一家企业因拆迁问题与村民发生冲突,几十位老头、老太太堵住企业大门,周希胜和同事在现场维持秩序。一位老太太要闯警戒线,执勤民警刚一阻拦,她就躺到地上,大喊:“警察打人了!”周希胜拿个小马扎过来说:“大娘,地上太凉了,您坐凳子吧。”可她说啥也不起来,周希胜索性也坐在地上,跟老人拉家常。他越聊越觉得眼熟,突然问起大娘:“一个月前你们村是不是失过火啊?”大娘一听,坐了起来:“那是我家啊!”周希胜往前一凑:“您看看我是谁?”大娘仔细一瞧,一把拽住他:“宝儿,是你啊!”原来,大娘家失火那天,是周希胜带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,也是周希胜蒙着淋湿水的被子,三次冲进熊熊燃烧的“火屋”,搬出了液化气罐、彩电,抢出了装有存折和现金的箱子……不等周希胜说话,大娘的态度发生了180度转变,“这宝儿不要命啊,我家着火就是他救的。他是好人,咱信得过!”由这一声“宝儿”,周希胜和大娘讲清了拆旧建新、造福后代的道理,告诉老大娘将来新城建好后,孩子可以接受好的教育,年轻人可以找到好的工作,老年人也会老有所养。周希胜一席话,得到大娘和群众的认同,一起阻工事件就这样成功化解。

    有人感慨,以前村民跟政府部门和开发商基本是“对头”,如今,有了周希胜,大家都以实际行动支持政府的开发建设,跟开发商理性合作,形成三方共赢的局面。近两年,周希胜带领同事,利用稳控平台解决因劳资纠纷、工程质量、农民工工资结算不及时等各类矛盾引发的阻挠施工、围堵项目部、政府部门等群体性事件一百多起,涉及农民工900余人,直接清欠农民工工资1102万元,与劳动局协调办清欠款2700万元。

    在周希胜看来,警察是最能体现社会良心的职业,身为一名警察,心肠应该是最软的,肩膀应该是最硬的。要用最软的心肠,体谅百姓疾苦;要用最硬的肩膀,担当群众诉求。只要把群众利益放到比天大的位置,多硬的骨头,也能啃下;多大的难题,也能攻破。如果头天晚上还在和开发商老板推杯换盏、“卡拉OK”,第二天处理他们和群众之间的利益矛盾,天平肯定失衡。他坚信一条:群众是通情达理的,只要我们依法办事,不谋私利,群众都会顺气;他有一条经验:谁都没有三头六臂,只要了解群众疾苦,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;他有一个原则:永远不要小看群众,拿群众当傻子!

    “关心群众,要真心实意把他们当亲人。”

    “那些帮扶对象,要么身体有缺陷,或有病,生活不能自理,要么穷,孤苦伶仃。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,每次记者来,都要揭一揭他们的‘伤疤’。我一次次找他们,真有点过意不去,好像我用他们的苦难赚取名声似的!”

    “这些‘家当’,都是咱给买的。老人身体好点时,可以看看节目、听听广播。这厨具,老人不会用,都是我安排人来做,来一次,管两三天。只能这样,人手不够,没法子!”

    记者提出见见他的帮扶对象,周希胜有些为难。他说:“这几年来采访的记者一拨又一拨,都提出这要求,希望‘眼见为实’。从你们的角度可以理解,但我有些于心不忍。”记者不解:“为啥?”周希胜说:“那些帮扶对象,要么身体有缺陷,或有病,生活不能自理,要么穷,孤苦伶仃。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,每次记者来,都要揭一揭他们的‘伤疤’。我一次次找他们,真有点过意不去,好像我用他们的苦难赚取名声似的!”我心里一震!是啊,记者这种执着,对这些弱势人群,多少是一种伤害。是周希胜给了他们基本的保障和尊严,我怎能再给他们添加烦恼?我提出“只是去看看,不多说话,不带相机。”周希胜答应了,我们便下得楼来,上了车。此时已近黄昏,夕阳像长了一圈绒毛,挂在西边的树梢,在灰霾的天际,渲染中捷大地的空阔与宁静。

    周希胜说,其实人与人之间,只要常在心里换个个儿,把自己当对方,就知道事该咋办,人该咋做,警察该咋当了。“那些帮扶对象,其实都很苦,并不是有了我的帮助,就过得花红柳绿了。毕竟我能力有限,只是解决了他们基本的生存问题。怎么样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根本改善,这是个大问题,对你们记者也是个大题目。”

    车拐了两个湾,来到一宽阔的马路,周希胜继续说:“我是庄户人家出身,懂得群众想啥、缺啥。其实帮他们一两次并不难,关键是要有一份心,要能持久。”我没有插话,专心地听着。他接着说:“帮助群众,并不是今天给他们买点这个,明天给他们送点那个,而是真心实意把他们当亲人,在这里,平等、尊重最关键。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感应,你对我好或不好,你喜欢我或不喜欢,大家明镜似的。不要以为他们穷,身体有病,这种感觉就会迟钝。所以,我们警察要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一员。如果看这也不顺眼,碰那也嫌脏,你的表情会泄露你的心思,群众会知道你和他们的距离。一旦群众从心底里排斥你,再要做好工作,就难了。”

    周希胜给我上了一课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,看他坚毅的脸庞,听他质朴而富有哲理的“感言”,我再次感受到他的伟岸与崇高。

    太阳快落入地平线时,我们来到一户人家。停下车,周希胜径直走进一扇半开着的门。所谓“一户人家”,其实就是一孤寡老人。我正要进门,周希胜忙说:“等一会!”

    原来,老人一个人蹲在炕下,用手捧着刚拉下的大便,一股刺鼻的臭味弥漫在约12平米的小屋。周希胜赶紧用铁锹把地上的大便铲走,扯下炕上污秽不堪的床单,又在水缸里舀了瓢水,给老人洗手。然后招呼我进去。其实我早就进去了,看着他麻利地忙碌着,没敢打扰。周希胜看见我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小声对我说:“老人叫熊志江,今年71岁,无儿无女,也没有老伴,生活不能自理。我照顾他已经五年了。每天安排人给他做饭,买面包。我一周过来一次,给他洗澡、洗衣服、晒被子。瞧,又闹肚子了,前两天刚换了床单的。”

    记者打量屋子,有电扇、电视、收音机,有柜子、木箱、取暖器,靠窗的炕上,叠着两床被子。外面的一间,有餐桌、椅子、水缸和锅灶,墙脚边斜靠着扫帚、刚才周希胜用过的铁锹,还有一个炉子和几块蜂窝煤。周希胜说:“这些‘家当’,都是咱给买的。老人身体好点时,可以看看节目、听听广播。这厨具,老人不会用,都是我安排人来做,来一次,管两三天。只能这样,人手不够,没法子!”

    已经收拾干净的老人这时注意到我了。我问了他几个问题,他像是自言自语,又看着我,做着手势,似乎想和我说话。听了半天,迷惑,但几个短语我听的真切:“希胜,好孩子!”“希胜我儿,好人啦!”“没有我儿希胜,我早死了!”

    从老人家出来,天已全黑。一路颠簸来到另一村庄。一户人家的白炽灯照着几个人影,还有叽叽喳喳像是吵架又像训斥的声音。原来,这家“主人”郑海遇上窝囊事,媳妇不守妇道,跟他表哥勾搭上了。他找表哥算账反被打了一顿,媳妇铁了心不跟他过了。可怜的郑海整天不是酗酒,就是寻死觅活,让周希胜伤透了脑筋。那“白炽灯照着的几个人影”,有两个就是他派来的协警,专做他思想工作的。还有他年近七旬的父亲,还有看热闹的邻居。周希胜一出现,大家都安静下来,只有他父亲甩出一句“恶狠狠”的话:“没用的东西,老子养你这么大容易吗? 你要死要活的,对得起谁呀!成天就知道喝酒,喝酒就把媳妇喝回来啦?要不是你周叔叔管着,我打死你!”

    周希胜招呼大家,问了协警一些情况,然后把郑海叫到里屋,教训了好半天。我能听到的只是些零碎的词,连不成完整的句子。半小时后,郑海肿着眼泡出来了,低着头用衣袖擦眼睛。在门口守候的老人家知道见效了,语无伦次地道谢。周希胜拉过郑海,说:“打起精神来,像个男子汉,别让这么多人为你操心。等像个人样了,你找媳妇的事,我管了!”

    郑海一边“嗨!”一边鸡啄米似地点头;老人拉着周希胜的手,一直到车跟前才放开……

    按我的要求,我们来到另一户人家。车刚停稳,柴门边拴着的一条狗便狂吠起来,吓得我不敢进门。“没事!这家伙认生!”周希胜“咳”了一声,那狗居然不叫了,还摇头摆尾在他腿上蹭。里面的主人知道有人来了,招呼我们进屋,原来这家五口人正在吃饭,男主人还喝着小酒。虽然通风不畅,屋里烟雾腾腾,但看出这家人其乐融融。这是邢桂敏、张金海一家。女主人本来有病,据说在周希胜帮助下治好了。邢桂敏称周希胜为“表弟”,托他的福,他“姐夫”找了份工作,他侄子也考了学,一家人现在可顺畅了。“这不,你姐夫每天还喝点酒,滋润着呢!”说着,夫妇俩一定要我们在他家吃饭,“咋不早说呢,没有准备,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!”周希胜很干脆,脱了鞋子,直接上炕,端起一个酒杯,咂了一口,又拿起张金海的筷子,夹起一片肉往嘴里送。“真还饿了,嗨老李,来一口,咋样?”

    我有些不习惯,再说确实没什么菜了。邢桂敏要下炕,再炒几个,周希胜不肯。这样一来二去,菜没做,话倒说了一堆,都是关于他们家的变化,都是喜事。我感到,门外虽漆黑一片,屋里却一片温馨。眼前一盅酒、一桌残羹剩饭、六张笑脸,给了我一种慰籍。

    末了,邢桂敏一家送我们出门,她一个劲地叮嘱周希胜:“你现在出名了,别调走啊。你姐一家还指望着你呢。”没走两步,刚才还嗷嗷叫的狗缠住了周希胜,使劲往他身上扑,还直挺挺地往上蹦,舔他的脸。

    车启动了,我摇下玻璃,看一家五口跟我们扬手。还有那狗,直瞪瞪地望着我们。最后,女主人说:“真是好人,再上哪儿找哦。哪天他真要离开中捷,我们咋办吶!”